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邻居郑妈妈去世了。正是上午上班时间，放下妈妈打来的电话，默默地站在窗前，外面骄阳似火，马路上人来人往，车辆川流不息。这世界的秩序一如既往地运转着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离开了人世，可为什么我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穿了，疼而空洞，眼泪抑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地往下落。
从77年我们家搬到建行的宿舍大院，住在院子最前面的两层楼房直到95年妈妈单位分配新房，我们家和郑妈妈家做了将近20年的邻居。都说远亲不如近邻。我们姐弟三人是在郑妈妈和其他老街坊的注视下长大成人的。那是个勤劳善良，吃苦耐劳，任劳任怨，俭朴礼让，通情达理，慈祥和蔼热情的老妈妈，把所有形容中国妇女的好词放在郑妈妈的身上都不会过分。大字不识一个，却实大体；小脚走起路来颤巍巍的，可做起事来却干净利索。晒在外面的衣服，如果碰到了雨天，不用招呼郑妈妈就会收拾起来；自家的葡萄熟了，郑妈妈总不忘摘一些分给我们这些垂涎三尺的小馋猫，装做不知道那些藤蔓低处青涩的小葡萄，早早地就被如豆妈之流的捣蛋鬼偷吃得一个籽儿也不剩的事。
从前的邻里之间是敞开大门的，去郑妈妈家玩就象回自己的家一样。郑妈妈家里好吃的，对我来说就象自家饭桌上的一样，根本就不需要客气，也不会客气。
小时候的豆妈是个比男孩头还皮实的假小子，让妈妈很是头疼。经常要吃妈妈的“棍子烧肉”，每一次妈妈一举起扫帚，我就没命地抱头鼠窜，郑妈妈就会劝妈妈，孩子哪有不淘的？写到这儿，仿佛又看到郑妈妈如核桃仁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，平静祥和的笑容。然后豆妈会心安理得地跟着郑妈妈去吃她家里的好吃的，油炸的麻叶（面粉里加上芝麻，用擀面杖擀的薄薄的，放油锅里炸的），玉米面粑粑，老南瓜，有劲道的手擀面，彻底地忘却之前的狂风暴雨。
从来没有见到过郑妈妈和一群人唧唧喳喳地说三道四，议论他人的是是非非。她总是那么自然地把做好家务当成本职工作，没有一句怨言。带大了大孙子，再带小孙子，郑妈妈老说儿子女儿工作忙，自己尽可能地帮助子女解决后顾之忧吧。
看多了许许多多赋闲在家的妇女，每日东家长西家短，不浪费一分钟的时间花在麻将舞场上，将对子女的照顾和教育搁在脑后，对生活满是抱怨。每次看到这样的女子，即使有着闭月羞花之貌，满嘴高深莫测的学问，豆妈也是满心的不屑，那个没有受到一点学校教育，朴实无华的郑妈妈，她的人生和她们相比是何等的天壤之别！
三人行，必有我师。一个人的言行举止，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遭的人。看着我们姐弟三人长大的郑妈妈，是用她的言传身教教导着我们做人的道理，没有华丽的辞藻，没有惊天动地的举止。
记得上高中的一个晚上，郑妈妈家出嫁的女儿哭哭啼啼地回来了，然后就听连哭带喊地诉说女婿的不是。郑妈妈一言不发，听完了女儿的哭诉，只是让女儿洗干净脸就送女儿回家了，没有暴跳如雷，没有怨天尤人，没有指桑骂槐。就是很平静地把女儿送回家了，没有一丝的偏袒。后来妈妈告诉我们：“郑嫂子真不简单哪，她说自家孩子与别人发生争执时，一定要多说说自家孩子的不是，这样别人会臊得不好意思，会认真检讨自己存在的错误，自然麻烦就没有了。”多么睿智的人生哲学！面对争吵不抱怨，不回避，不据理相争，不针尖对麦芒。从自身的角度检查审视自己，这样虚怀若谷的态度，试问世上饱读诗书的人有几人能做到！
前一段时间回家，老糊涂了的郑妈妈已经认不识周围的人了，坐在轮椅上拽着豆妈的手喊着却是豆妈妹妹的名字，如雪样的白发很可爱的扎了两个羊角辫，瘪瘪的嘴里稀稀拉拉残留着几颗牙齿，眼神看人也是没有了神采，只是皱巴巴的脸上流露出的笑容真诚依旧。妈妈说去看她时，问她认不认识自己了，没想到郑妈妈那么认真地，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妈妈说：“我当然认识你啊，你是我的朋友，我是你的朋友啊。”
下了班，我们姐弟三人相约去了郑妈妈的家，楼下花圈垒着花圈，看着挽联，原来郑妈妈也是有学名的。灵堂上的照片里，我们从小喊到大的郑妈妈，爸爸妈妈叫了几十年的郑嫂子，身穿着大红色缎面衣服，依旧是和蔼可亲笑吟吟地看着这个世界，看着她的儿孙。
来之尘土，归之尘土。人活世间，难免一死。所以，郑妈妈，一路走好！天堂里，过得开心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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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7-14 22:38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