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其诗 王禹偁在滁州写的八十多首诗,按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三类。 一类是描写滁州山水景物和风土人情的诗。有八绝诗、琅邪山、与嘉佑同游宝应寺、唱山歌、啄木歌、秋莺歌。 八绝诗是他初到滁州时写的,他“下马先吟八绝诗”(《滁州官舍》),位于他的滁州诗歌首位。八绝诗有八首,描写了琅琊山的八景。琅琊山可写景物甚多,为什么恰恰写这八景?我认为,是王禹偁在学柳宗元。柳宗元被贬永州,写下“八愚诗”,记下八景:溪、丘、泉、沟、池、堂、亭、岛,并且“刻于石上”(见柳宗元《愚溪诗序》)。王禹偁也模仿他这样做了,记下琅琊山八景,也刻在石上。他在八绝诗序言里说:“唐大历中,陇西李幼卿以宫相领滁州刺史,始游琅邪山,立宝应寺,故泉有庶子之号。李阳氷篆其铭,存诸石壁。白龙泉又次焉。由是,亭、台、溪、洞,合垂藤盖,谓之八絶云。皇宋至道元年,予自翰林学士出官滁上,因作古诗八章,刻石于寺。”他以柳宗元自况,大家同是被贬人。可惜他没有说明石刻的具体位置,也不知道是刻在石碑上还是刻在山崖上,也许就在所写的八景附近吧,现在也找不到这个石刻了。 诗中所写的八景,有的还在,如庶子泉、归云洞、清风亭,明月溪,白龙泉。有的不在了,如李阳冰的篆铭,望日台。至于垂藤盖,是藤条,植物,早已无存。 庶子泉是唐代大历年间李幼卿开发的,宋仁宗时左巡使张亿立碑其侧,为三字碑,估计碑上书写“庶子泉”泉名。明初洪武年间,大学士宋濂游琅琊山时曾经看见过此碑断裂倒塌。到万历年间萧崇业游琅琊山的时候,已经看不见这个碑石了。明代嘉靖年间,南太仆寺卿郑大同游玩琅琊山,在泉壁大书“濯纓”二字,赞美泉水清澈甘甜。从此,人们又叫庶子泉为濯纓泉。它是山僧和游客的饮用水源,旁边就是厨房。如今泉水尚在,依然清澈。只是琅琊寺也用上了自来水,庶子泉现在只是一个游玩的景点了。 归云洞,位于雪鸿洞左侧的山坡上,洞口上方一块巨石横卧。王禹偁前去游玩,感觉它是大地呼吸的进出口:“大块气不死,兹为玄牝门。”云朵是大地呼吸显现的雾气,“朝云出如呕,暮云归如吞。”这个洞很深。进入洞后,“旁行数十步,漆墨不可扪。安得鞭烛龙,为吾前驰奔。寻尽神仙窟,一一知其源。”王禹偁进去,还行走了数十步,洞里漆黑一片。他没有携带火把,希望有火把带路,去寻找神仙居住的地方,“寻尽神仙窟”。如今的归云洞却很浅,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把洞的喉咙处堵上了,只有一个口腔大小的地方还在,仅可容身。琅琊山上还有一些山洞,原来都很深,如琅琊洞、雪鸿洞、重熙洞,据说是出于安全考虑,后来都被堵上了。 明月溪、白龙泉在大雄宝殿北侧,流入明月池,早已湮没,有明月池尚在。 八绝诗里的《阳冰篆》是写李阳冰所写的《庶子泉铭》。李阳冰,河北赵郡人,是继李斯之后的小篆大家,他的小篆一直被历代文人推崇。明清的滁州志书上并没有记录他的《庶子泉铭》铭文的原文。查《全唐文·卷四百三十七·李阳冰》,得《庶子泉铭》原文如下:“贤哉宫相,牧此滁上。政成务简,心闲迹放。探幽近郭,选奇叠嶂。疏石导泉,飞流泻涨。蓄泄潭洞,嶔空演漾。澄注县瀑,千名万状。能谐吏隐,吻合意匠。退食自公,尔和予唱。遗检舍局,体逸神王。勒铭层崖,来者斯尚。” 这个铭文是摩崖还是碑刻?志书上没有记载,许多诗文也没有说明。欧阳修在《集古录跋尾》中也只是说“阳冰刻石处”,语焉不详。在他的《石篆诗》序里,却有一句话:“铭石之侧,又阳冰别篆十余字,尤奇于铭文,世罕传焉”。这里说的是“铭石之侧”,碑石的侧面,不是“旁边”。那铭文应该是刻在碑石上,不是刻在山崖上的。试想,李幼卿等人刻在山崖上的“三唐碑”至今尚存,同一时期的李阳冰碑铭如果刻在山崖上,应该也还在。但此碑早已消失,明代人就没有看见此碑了。记得曾经看见一文,说欧阳修讲的“铭石之侧,又阳冰别篆十余字”的那十余个字,共十六个,碑石的左侧有八个,右侧有八个。什么字?我不记得了,也没有查到。 那么,碑石到哪里去了呢?最大的可能是,琅琊寺重修时,被当作砖石砌到围墙或房屋的墙壁里去了。明代陈循的《寻醉翁亭记》里说,来到琅琊寺,“上有屋数百柱,高卑曲折,一因崖麓之势。屋壁缭垣之石,多为残碑断刻,片仅数字,不可属读。”。《南滁会景编》注明陈循的身份是少保、尚书兼大学士。陈循是在景泰二年(1451年)任此职的,写此文应该在这以后数年间。陈循看见的这些被砌在屋壁缭垣中的“残碑断刻”之中,也许就有李阳冰的篆铭碑石,包括张亿书写的三字碑,无怪乎那以后没有人再看见李阳冰的碑铭了。如果琅琊寺今后在墙壁维修时发现了李阳冰的石刻,那将是轰动文化界的大事。不知道此碑今后有没有机会重见天日?希望琅琊寺房屋垣墙重修时有专人仔细查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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