乘车有感原创 吉庆秋 习来秋韵
这几年,我在老家和女儿家之间往返,每每坐上高铁,总会想起第一次去北京的情形。
1989年春夏之交,我有机会去北京学习一个月。北京,我从小就心想神往,我非常兴奋,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,特意去县城买了双半高跟皮鞋。 那时车票十九块二毛钱,座位少,是一张无座票。火车上人多,各种气味混合,压得人透不过气。没有出差经验的我,穿着那双皮鞋上车,仅五个多小时,人就站不住了,脚面子慢慢肿了起来。最后,只得将鞋拎在手里。那十九个小时,好难熬啊!
现在同样是去北京,高铁只要四个多小时,人人有座,车上设施非常人性化,一应俱全,连卫生间里的卫生纸、洗手池旁的擦手纸都妥妥的放着。 想想第一次去北京,真感叹今天高铁的快速、便捷和舒适!
这些年,我不知道坐过多少次车,但知道,每一次乘车,我都是早早地到达车站。我看过别人因迟了误车而急得直跺脚。心想,无论交通变得怎样便捷,都只能是人等车,车不会等人。记得去年腊月廿四,我到北京南站时,早得离发车时间还有一百分钟。 说起那次回家,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都是疫情惹的祸。那段时间,北京连续几个地方发生疫情,倡导就地过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。有一天,我们所在的区域,因有“密切接触者”来过,连夜封控检测。虽然平安无事,但人开始不安起来。是啊,人有两条腿,谁能不走动?谁知道出门会遇到什么人?有人猜测,如果疫情控制不好,春运高峰时,有些车可能会停开。
那晚,半夜做梦,梦见自己核酸检测呈阳性。惊醒睁眼的一瞬间,摸摸额头,恍恍惚惚到天亮。
我想回家,渴望回家过年。
直到那一刻,才懂了身处异乡的人,为什么会在春运高峰一票难求的年代,卷着铺盖,蹲守在车站抢票,有买票无望者,干脆加入摩托大军,千里骑行,赶着那顿年夜饭。
家让人魂牵梦绕,越是年关将近,越是归心似箭。我常想,如果一个人一生一定要信些什么,那我深信一家人血脉亲情的力量。
那天,开车送我的刘师傅问,你这么早到车站不急么?说实话,刚开始,等车真是烦燥不安,但等的次数多了,性子也就缓了。现在等车时,我还给自己找了份闲活:看人!
车站里人来人往,川流不息,各色人等穿着打扮、面色表情、行为举止各不相同,因为毫无关联,所以去看时可以尽情尽性,闲看一个人多容易呀!要是去和一个人相处呢,不但要心诚意正,还要谨言慎行。
人在有事可做时,一百分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。当我一脚踏进G131时,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胜利的手势,一颗悬了多天的心终于放下来。我知道,只要四个多小时,就能到家了!
平时坐车,总喜欢过道两边的座位,一路上站起来直直腰、动动腿、倒倒水,方便。可那次因为疫情难测,心神不定,票随便一买,靠窗A座。
我看看,C位上是一位一上车就全神贯注打游戏的小伙子,B位的男士看上去六十多岁。他入座时,微微点头打过招呼,就打开小桌板,取出眼镜,还有一本有些厚的书。那书包着书皮,就像小时候爸爸怕我弄坏课本包上书皮一样。
他白色的书皮上空无一字,我几次侧目,只瞅着翻开的页面泛黄、有划线、有汉字、有拼音。他翻页很慢,有时停着,像在咀嚼。每隔一段时间,他就会轻轻地合上书卷,摘下眼镜,抚触双目。
在纸质阅读越来越少的今天,他是我在车上遇见的第一个看书人,不由得心生敬意。
我一直坐在座位上,时而偷窥,时而假寐,时而遐想……
那是一本什么书?一个这样年纪的人,这样精研细读一本书……
午后的阳光,透过车窗,照着他,明亮、儒雅。
这一次来北京,车到蚌埠站时,邻座来了一位约摸三十岁的漂亮女孩,个高肤白长发过肩。
一入座,打开小桌板,拿出本子、笔,就唰唰唰地开始写。那个小桌板可不是个适合写字的小书桌,她只得侧身将就着。我几次探过头去,只看见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已用去大半,却始终没看清写些什么。
我不知道这是她的个人爱好,还是工作需要,但我敢肯定,她是一个努力的女孩。她把别人在车上刷剧、打游戏、玩抖音的时间都用来埋头书写。
那天,我瞄着她学了一招。也许是一直低头在写,满头秀发披散开来,她捋了捋,重新扎好,随手一挽,那黑亮的束把已从发根穿过现出了花样,随意中透着时尚。我在心里演示着,到了北京,给喜欢花样发型的小晨晨一试,还真有那个样!
那天,我一直看着她。她让我想起第一次去北京的我,感慨人生真像是快速行驶的高铁,一转眼,三十多年已经过去了!再往前走,未来是个什么样?我无法预知,但又似乎有所感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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